周艳接着有一点开怀地说:“分了好,你说你一个大好青年,哪里不招女孩子喜欢了。跟你说吧,老家那边打听你的女方多的是,只是我一直觉得你最好在市里找一个,毕竟你这工作难得,总不好回我们那个县城待着。”她还要再说,被颜回打断。
“妈,你上次说明年五一结婚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他还站在洗手台前,手撑着白瓷的台面。
“我自己真的无所谓了,你要我和谁结婚都好,我真的都可以。但是”颜回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我觉得不能这么对别人,我最多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别的再没有了。”
周艳不假思索就想接话,在她活了大半辈子,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的人生经历看来,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已经相当不错了!她见过了太多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觉得颜回肯定能比大多数男人都做得好。
可在她透过镜子的反射看进颜回那双低着的眼睛里时,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颜回眼里闪动着快要熄灭的光芒,那种光芒她曾经见过,只是年代太久远了,记不真切了。
周艳的性格要强,之前颜回跟她对着干的时候她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如今对着颜回一幅憔悴的模样,心又狠不下来,只对他说:“知道了,妈也不着急这一会儿了,反正你和那人已经分了,以后总会遇上合心意的女孩子。”
周艳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爸爸走得早,你从小跟着我,父爱方面缺失,所以才会对男性产生一些扭曲的情感。”
颜回低敛着神情,没说话,但他心里清楚,不是的,他的感情是真实,不是因谁缺失而生出的替代,更不是扭曲的。纵使他的确爱错了人,他也不认为这段感情是不被承认的。周艳只当他是听进去了,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又待了一天多,等颜回烧退了就在他的再三劝说下回老家了。
时间又留给了颜回自己。他想通了,既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张臻,去想关于他们的一切,那么就干脆任由自己在这个假期里想个透彻。就像憋着不去哭,总有忍耐不住的时候,不如一次性哭个够,以后就再不为此掉眼泪。
于是他把自他们相识以来所有的回忆自虐一样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放映,一遍,两遍,无数遍。
睁开眼,才七点半,张臻像这个城市无数的上班族一样起床洗漱。他胡子好几天没刮了,电动剃须刀嗡嗡划过下颚,几分钟又恢复了俊朗,看不出前几日醉成一滩烂泥的模样。
今天周一,他要去航天院再打听打听颜回什么时候从靶场回来。张臻拉开抽屉,用发泥抓了抓头发,又选了件圣劳伦短夹克,把自己收拾妥当,万一颜回已经回来上班,他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糟糕的样子。
临出门,八点整。手机又自动变亮,推送了一条头条新闻《泰华集团涉偷税漏税,违规竞标》。
张臻穿鞋的动作都定住了,他连忙解锁手机,点进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新闻很短,并不详尽,只说泰华集团及其子公司均涉嫌偷税漏税,违规竞标等多项违法行为,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张臻快步进到地下车库,开车上路,目的地从航天院换成了泰华大楼。
助理上班的时候见到张臻办公室门开着,还以为是清洁阿姨在里面打扫。半天没见人出来,走过去一看,书桌后面居然是好几天没出现的张臻。
也不怪他没想到,毕竟九点上班,张臻惯常十点之后才来,八点多出现在这里,堪比见鬼了。
张臻见着助理,让他留意如果董事长来公司了,立刻通知他。
助理退出去,没多久又进来,送上了一杯热咖啡。
八点爆出的新闻,在上班前几乎已经传遍整座城市,九点半开市,泰华集团股票开盘即跌停。
张臻坐不住又出去问了一遍助理,助理刚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董事长一来就进了会议室开会。
张臻急忙赶到会议室,想问他爸几句,结果门已经关了,里面长圆桌坐了一排人,已经开始了会议。他还看见了几位常年不管公司事务的股东,此刻都一脸严峻地坐在桌边。
张臻没法推门进去,只好回自己办公室如坐针毡地等。他不清楚自家公司到底存不存在偷税漏税,违规竞标。但这一轮报道攻势凶猛,张口就想咬断泰华的脖颈,像是蓄谋已久,势必要让他们无法翻身。
他又联想起自己之前的绯闻,总感觉和这次脱不了干系,那次的负面新闻像是一个开场,让泰华进入人们的视野,树立出一个坏的形象,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他之前以为是刘玺南为了抢走颜回在背后捅他刀子,但现下看来,如果这两件事真有联系,一个刘玺南是万万没有这么大能量的,甚至于张臻根本想不出谁有这么大能耐来做这个幕后推手。
他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入口已经冷了,在舌根泛着一股酸苦。他把杯子推远了一点,想念起之前每天早上颜回给他准备的晨起咖啡。不知道买的是哪种咖啡豆,带着果香一点儿也不涩。